咸阳数百老人预订老年公寓床位遭遇“烂尾” 数千万元预订款难追回

有的人为预订床位卖了房屋，有人孩子都没了就指望着预订床位养老，却住不出来，有的人至死都没能入住，也没能拿走本金，还有人直至逝世，其子女整理遗物时才见到预订床位的合同。心动“交钱的老人不仅有优先入住权，且每月能如期领到10%左右补贴金”心酸“养老院的烂尾楼仍然没有复工，钱款也一直没有退还，很多老人在维权的过程中离世，我现在年过八旬，不明白有生之年才能拿回这笔钱……”心结“2019年至2022年，我妈反反复复嘱咐我，让我一定要把这笔钱拿回去，这是她心中的结。10年时间，她或许没能住进养老院，对她来说，这或许是一场梦”心痛如今10年有余，老年公寓的建设工地上仅完工3栋建筑，其中1栋建成后被以小产权房的方式售卖，2栋至今“烂尾”心愿政府多部门组成维稳专班力促问题的解决：“追回被转移的土地，然后走司法拍卖，最后就可以帮群众拿回钱款”自2012年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竣工建设以来，大约800名老人轻信广告宣传，投入数千多万预订床位，结果无法如约入住，也能够拿走钱款。如今10年有余，老年公寓的建设工地上仅完工3栋建筑，其中1栋建成后被以小产权房的方式售卖，2栋至今“烂尾”……颐福阁老年公寓“夭折”的背后缘由是哪些，老人们的预订款能要回吗？近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展开了深入调查。1.一张住不出来的养老床位八旬老人经历——老两口投入30万预订养老床位，近10年仅退回2万元蔡先生是浙江咸阳人，1941年出生。2012年，他和妻子在家附近逛街时，遇到了颐福阁老年公寓的销售员工，对方称每天还会有关于养老院的宣讲会，邀请她们参与。蔡先生说，起初参与养老院宣讲会时，他并不相信，但在2年的时间中，他参与过多次大会，不少参会的老人都预订了养老院的床位，“交钱的老人不仅有优先入住权，且每月能如期领到10%左右补贴金，我心动了。”

2014年，蔡先生在颐福阁老年公寓申请了3万元的会员卡，按照协议，他每月能领到1千多元的补助。后来，销售员工称，预存金额越多，每年返的补贴比例也越高，折扣等福利也越好，因此他不断提高预存金额，期间还给父亲也办了会员卡。2014年到2016年，他们先后办了3张卡，共耗资30多万，“每年到期，能有10%左右的补贴金，比存银行利息要高。”蔡先生说，虽然在他之前办会员卡的老人，大都拿到了全额的补助，但他并没有这么幸运。2014年至2016年，他共拿到了1亿元左右的补助金，“原本2016年末至2017年初，我可以拿到一笔补贴，但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颐福阁老年公寓的返还补贴就出了问题。”2017年至2019年，每当合同到期，销售员工还会让他续签，然后出示《承诺书》，称来年会按年支付本息，但实际仅支付过1万元，“我想要回本金，但她们说没钱，即便续签，来年到期依然没钱……”2019年11月29日，蔡先生最后一次在颐福阁老年别墅接待大楼看到工作员工。当天，他根据对方要求，再次续签协议。对方为其出具的《承诺书》显示，“2018年9月22日至2019年9月21日的福利消费券1万元整，本公寓承诺，2018年8月27日至2019年8月26日的福利消费券1万元整（即补贴）”。

2020年后，颐福阁老年别墅的接待大楼终于没有工作员工了，蔡先生辗转联系到了一群有同样遭到的维权老人，他们失望之下起诉。2021年4月23日，咸阳市秦都区法庭《民事裁定书》显示，解除蔡先生及其老伴与沣西新城颐福阁老年公寓签订的《购买(预订)至尊养老服务协议书》，支付蔡先生267500元；支付蔡先生母亲136400元。“30多万我交了快10年了，但迄今仅拿回了2万元左右。”蔡先生说，他在维权过程中觉得孤独。孩子了解这件事，也指责她们；法官本来早已判决，但由于公司名下无财产，始终未能执行，“如今，养老院的烂尾楼仍然没有复工，钱款也一直没有退还，很多老人在维权的过程中离世，我现在年过八旬，不明白有生之年才能拿回这笔钱……”子女讲述——交5万元预订养老床位，直至父亲过世一直没拿回去吴女士只是河南咸阳人，提及丈夫，她经常觉得愧疚，“我妈直到过世，也没能入住预订的养老院，那笔钱也没能拿回去。”吴女士说，她父亲姓宋，生于1941年。父亲十多年前逝世后，母亲经常独自在咸阳生活，“后来，我发现父亲一直被买保健品的人忽悠，买一大堆所谓能治病、但实际没什么用的‘药品’，便将母亲接到家里一起生活。”对于预订颐福阁老年公寓床位一事，吴女士直言当初并不知情。直到2019年，她家中的保姆称，常常有人给宋女士打电话，疑似在说交钱的事，可能被骗了。她便询问了父亲，“我妈最开始还不说，我问了好几次，她才松口，说自己年龄大了，希望我能帮她把钱要回去。”

2019年7月，吴女士带着父亲前往颐福阁老年公寓体验中心，看着体验中心北边荒草丛生的农地，废弃的烂尾楼，她意识到这件事并不简单。“当时，体验中心内，老人们进进出出，都是来要钱的，但几乎在柜台的工作人员软磨硬泡地说服下，基本都接受公司承诺限期还款的《承诺书》，然后将老人手中的原始合同，更换为新的合同。”吴女士回忆，当时，工作员工劝她同意为父亲更换协议，并出示《承诺书》，称会根据《承诺书》，分期支付补偿金并退还本金，但她婉拒。“我妈说，他们2016年就以同样的方法，让她更换过协议，并签下了《承诺书》，但钱从来都没有给过，也没有返过本金……”那每天，她和父亲经常等到了感受中心下班，对方仍然能够给出解决方案。无奈之下，她报了警，民警后来也到场调查了。“民警让我第二天去派出所，但我去派出所后，他们又拒绝受理，让我去找法院。”根据2019年8月16日《秦都区法庭民事裁定书》显示，颐福阁老年公寓于裁定生效后30日内缴纳宋女士预订金5万元，连续3年赠送的消费福利券1.35亿元及违约金3000元，合计6.65万元。吴女士说养老公寓新闻，后来，秦都法院强制执行了4000元，但其余的钱，她一直没有追回来，“2019年至2022年，我妈反反复复嘱咐我，让我一定要把这笔钱拿回去，这是她心中的结。”

2022年3月，吴女士年过八旬的父亲因意外过世，她至死都没能拿走自己的钱。吴女士说，整理遗物时她才明白，母亲是2013年支付的预订金，“10年时间，她或许没能住进养老院，对她来说，这或许是一场梦。”吴女士说，在维权的过程中，她认识了这些母亲，“有的人为预订床位卖了房屋；有人孩子都没了就指望着预订床位养老，却住不出来；有的人至死都没能入住，也没能拿走本金；也有人直至离世，其孩子整理遗物时才见到预订床位的协议。”集体维权——维权群自发统计协议金额达3400多亿元，另外“至少百余人没有参加登记”今年4月19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来到了位于四川省西安市胭脂路与西华路交叉口附近的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新）体验中心。现场，有十多位母亲或奶奶家属在场，他们来自广东各地，是颐福阁数百名老人的维权代表。这些老人围绕在服务中心内的沙盘周围。沙盘中，颐福阁老年别墅计划建设5栋高层商住楼，2栋中层办公楼，以及数栋小洋房；在各楼宇之间，有园林以及穿过山间的仿古长廊。根据老人提供的渭南市商州区信访工作联席大会办公室2020年7月10日《会议纪要》显示，据不完全统计涉及数量300多人，合同378份，金额共约2900万元。

会上，颐福阁法定代表人吴某草表明，在建设过程中，因有关政策调整和信贷融资问题遇到资金困难，正在积极同本地某企业与上海某企业商谈合作事宜。“实际涉及数量远不止这些。”维权老人代表说，他们曾为集体诉讼，自发就协议金额进行过统计，共有378人，合同本金总共3400多亿元。“另外，还有起码百余人没有参加集体诉讼的登记，他们是自己打官司的，这部分总额无法统计，颐福阁应该收了老人们至少4千多万的钱款。”根据老人提供的登记表显示，老人预订的协议金额最低为2万多元，最高为30多万元。不少老人的协议签署日期为2019年。据多名维权老人解释，每当合同到期，对方拿不拿钱，就会写下承诺书，然后给她们更换合同，如果不更换合同，将拿不到别人承诺的补偿金额，也拿不回本金。2.一栋五证不全的小产权公寓现场走访——规划中的2栋中层办公楼“烂尾”，建成的别墅楼已有人入住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对颐福阁老年公寓开发地进行走访发现，相较于沙盘上展现出的规划，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新）体验中心坐落开发片区的最北端；其北侧有大块的未开发用地，荒草丛生，南北约100米，东西约220米，其中有南北约100米，东西约70米的地块被围墙分割为菜地；开发片区的最北侧有3栋楼，其中2栋是未建成的中层办公楼，1栋已有入住的高层商住楼，这是该区域唯一一处与沙盘规划相同的建筑物。

走进最北侧的3栋建筑，尽管最北侧的两栋中层办公楼主体、外观装饰均看似正常，但走进楼道内，就能直观地感受到，该建筑外部还属于毛坯状态，建筑背面的外立面也没有建成，建筑旁也有锈迹斑斑的施工外架。3栋建筑周围，堆放着一些建材。现场还堆积着大量未安装、锈迹斑斑的电梯门，其中一个电梯门上的生产日期显示是，“2014年6月12日”。另外，现场张贴的一份落款2019年10月，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项目部公布的《通知》显示，地暖进场开始修建安装。除了2栋尚未建成的中层办公楼，那栋完工的高层建筑已经有人入住，但入住的人并不是预订养老床位的老人，而是以兰亭公馆花园的名义，将房屋出售给民众。一居民告诉记者，该高层建筑五证不全，没法办房产证，他购房时每平方米四五千元。被售房屋——五证不全，无法交易的楼房已有人入住，楼内水电气疑似已接通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从房屋中介平台查询到，兰亭公馆花园落成于2016年，开发企业为“单位自建”，总户数252户，产权年限50年，均价5243元；记者联系房屋中介人员咨询，被告知该小区的楼房五证不全，无法交易。根据小区物业信息公示牌显示，物业服务区域为“颐福阁老年公寓”；物业服务企业为“陕西博德兴业物业管理有限公司”。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注意到，该小区供气、供水、供电单位分别是咸阳市天然气公司、咸阳市自来水公司、国家电力。另外，该物业公司由石某与河南金江山养老服务管理有限公司持股，而陕西金江山养老服务管理有限公司在2015年12月前，名为“陕西颐福阁投资置业有限责任公司”，其中吴某草持股50%。而吴某草就是徐州颐福阁老年公寓的法定代表人，也是安徽康联颐福阁老年行业投资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高管。据一名维权老人说，2015年前后，有大量老人交钱预订了床位，3栋楼的主体迅速建起，入住近在眼前。但颐福阁老年公寓从2016年开始，便无力返还承诺的“福利金”。2018年，为了安抚老人，只要办理会员的老人，就可以划出一块菜园自己耕作，由水泵供水浇种，“2019年，水泵断水，有些放不下菜地的奶奶，到处想办法打水浇地……”2018年前后，颐福阁老年公寓称，老年公寓楼因债务，被建设公司转让给了购房者，“那栋高楼都是40至90平方米不等的别墅户型，五证不全，却被陆陆续续偷偷卖掉了，而且有关部门还在正常供应水、电、气。我们有人曾提出想用交的预订金置换一套，但被拒绝。”3.一个错综复杂的问题资料显示——土地性质为“医卫慈善用地”，曾计划2014年9月一期建设完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采访中知道到，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成立于2008年11月18日，系民办非企业单位，后更名为沣西新城颐福阁老年公寓。

法定代表人，吴某草。2012年5月3日，咸阳市政府审批土地件《关于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申请用地手续的复函》显示，根据市发改委《关于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新建老年公寓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批准的复函》（咸发改[2010]610号）、市住建局《关于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项目变更预选址的函》（咸政建规发[2010年]286号），同意将胭脂路以南，王家村西南角已征收为国有的45804.9平方米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出让给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用于建设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土地用途为医卫慈善用地，出让年限五五年……上述用地未经依法核准不得改变土地用途。根据《工程施工许可证》显示，合同开工日期为2012年7月，竣工日期为2014年1月；建设规模为44176平方米，合同报价9209.6万元；工程名称为“老年公寓5、6、7栋”。根据颐福阁老年别墅服务大楼办公室内的一份《颐福阁老年公寓新院工程项目进度计划表》显示，原计划的整理验收工作的完成时间为2014年9月，室内布置完成时间为2014年10月。另外，根据2014年8月《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关于新院工程进展状况的说明》显示，工程方面的设计变更、质量提高和功能改进，客观上延误了一定的工期……同时，他们还决定对新院工程的设计、建筑、装修等标准大幅提升……公寓工程的施工时间也就相对延迟……我们承诺：在2015年6月30日前，交付一套软、硬设施均低于原协议所规定的品质标准的公寓使用。后面附有《公寓延期交付使用协议》。